苏珊·福勒(Susan Fowler)面带微笑，长长地叹了口气，令人难以置信。她说，自2017年2月她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伯克利厨房桌子前，点击“发表”她那篇关于在优步(Uber)担任工程师时遭到性骚扰的激烈博客文章以来，她的声音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轰动和深远的影响，她仍在努力理解这一点。“我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说出来，”她说。“我很感谢过去的自己，我说了出来。”

福勒最近在东湾一家户外餐厅吃午餐时说了这番话。她正在谈论自己引人入胜的新回忆录《告密者:我的硅谷之旅和在优步为正义而战》。

福勒那篇冷静、详细记录的燃烧弹般的文章，“反思在优步非常非常奇怪的一年，”在世界各地疯传，敢于揭露硅谷创业界每天都存在的厌女症和不道德行为。她指控她的经理普遍存在性别歧视和欺凌行为，以及科技巨头人力资源部门的欺骗，引发了一系列调查(包括前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并导致优步鲁莽的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和至少20名其他员工被解雇。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28岁的福勒形容自己“太害羞、太内向，不适合成为公众人物”，她现在是《纽约时报》的意见编辑，尽管如此，她仍然在硅谷内外倡导平等、公正的工作场所，以及劳工改革，包括减少强制仲裁协议。

在《告密者》中，福勒将她的勇气和战略神经归因于她的童年是“一个局外人”，她让自己不太可能成为大型科技公司的眼中钉。

福勒有七个兄弟姐妹，住在亚利桑那州一个贫穷的乡村小镇上。她经常在户外活动，拉小提琴，阅读哲学(现在讨论伊曼努尔·康德或斯多葛学派时，她会心一笑)，完全在家接受教育。福勒没有高中文凭，但她凭借自己详尽的阅读清单说服学校接受了她，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常春藤盟校的实验粒子物理课程。(剧透一下:学术界也有厌女症。)

福勒承认，她害怕永远与20多岁时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丑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但她在谈到写《告密者》时表示:“我写这本书的原因之一是，在那篇博客文章之后，我一直听到人们说，‘哦，你就是那个在优步被性骚扰的女人。“我决定我不会让这件事定义我。我想说，‘不，我才是那个公开谈论性骚扰的女人。’我的故事还有很多。”

问:你决定写一本回忆录，反思自己的整个人生，这与你在2017年写那篇出名博文的冲动有什么不同?

答:这篇博客是一篇3000字的Uber快照，讲述了我在特定时间在Uber的经历。写得很仔细，很刻意。我想确保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我写的每一件事都被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当这最终产生影响时，我很惊讶。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写这本书是因为那篇文章对那些想要自己说出来的人并没有什么帮助。我收到了成千上万封电子邮件，遇到了世界各地许多同样经历过虐待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想知道，“你怎么说出来?”你怎么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我想，“为什么我不把我学到的一切都写进这本书里，真正描述我的决策过程，希望它能帮助到其他人。”

问:你在优步上班的第一天，经理就向你抛出了橄榄枝。那一定让你特别沮丧因为你真的很兴奋能开始在那里工作，对吧?

答:我很兴奋。这不仅是我第一次和其他女性一起工作，因为我曾在物理系(宾夕法尼亚大学)工作，我是我所在楼层唯一的女性，而且在我工作的两家初创公司中，我是唯一的技术女性。后来我去了优步，他们告诉我25%的工程师是女性。(她离开时，这一比例仅为3%。)他们有人力资源部门。我想，“哦，太好了，这是一个我可以工作的地方。”我以为这是我的黄金机会。

问:你描述了那次骚扰给你带来的个人伤害，你变得更加戒备和谨慎，对朋友和家人的信任减少了。你是否还记得，你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你有可能改变到让你对自己感到不舒服的程度?

答:在硅谷的生活和工作教给我的最主要的一课是，有些系统是如此腐败，而在一个非常腐败的系统中取得成功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自己也变得腐败。你不可能在一个从根本上已经崩溃的体系中成为一个好人，在一个把金钱、权力、贪婪和侵略放在首位的体系中取得成功。

优步是一个非常极端的、有害的例子，但无论系统重视什么，如果你不重视同样的东西，你就不会成功。我开始觉得，如果我改变自己的某些方面，也许我就会成功，这很可怕，因为那不是我想成为的人。

问:你和阿什利·贾德、泰勒·斯威夫特等在第一波#MeToo指控中发声的女性一起登上了2017年《时代》杂志年度人物的封面。被如此公开地承认，并遇到其他有类似经历的女性，你有什么感觉?

答:与他们联系感觉很好，但也感到非常悲伤和痛苦，因为我们共同的事情是被可怕的对待。这是我们很多人都有过的经历，这让我很难过。这是一种苦乐参半的团结。

问:在你的书中，你似乎逐渐成为了一名女权主义者。你是否曾意识到，正是因为你是女性，你才不断遭受来自男性的歧视和敌意?

答:当我在PubNub的时候，这真的让我很震惊。当我年轻、乐观、天真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哦，只是这个人，或者这种情况。”我拒绝接受这一切与我是女人的事实有关，因为你怎么能忘记这一点呢?你无法摆脱厌女症。

也许这在历史上并不那么令人惊讶，因为民权法案在60年代才通过。性骚扰和性侵直到最近才受到重视。有时我会坐下来想，“哇，我真幸运能活在今天，而不是在19世纪，那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也会想，“想象一下一百年后人们会怎么说。”他们回首往事会想:“我真庆幸我没有生活在那个我可能会在工作中被性骚扰的年代。”

问:你写了优步对你的无情报复策略，你后来才知道这些做法是他们“反对战术”的一部分——侵入你的社交媒体账户，让你被调查和跟踪。这是令人震惊的。

答:我确信，我的所作所为会招致一些报复，因为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们曾利用私家侦探追踪竞争对手和前雇员，比如一个著名的例子，他们怀疑一名女性发布了不利于公司的信息。他们派了一名私家侦探到她家，非法进入她家，吓坏了她。

这绝对改变了我对安全的看法。现在我的生活中有非常谨慎的安全措施。很多你认为无关紧要的基本事情实际上非常重要，比如在所有事情上使用双因素身份验证。

问:这是否会让你在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优步司机?我猜就算方便你也从来不吃吧?

答:不,不。他们封杀了我(笑)。有一次我试着去报名，因为他们把我踢出去了。我试着叫优步外卖，但我连注册都没有。

问:你已经回到了你的初恋——写作，但你想念软件工程吗?

答:我真的很喜欢它，所有的问题解决，以及科技支撑着我们现在在世界上面临的一些最大的问题——隐私、我们的选举、人工智能。有时我在想，如果我没有这种可怕的经历，没有被排挤出去，我能做些什么呢?我将构建什么样的系统?如果人们没有因为虐待而被体制碾压和抛弃，世界会有多大的不同?

苏珊•福勒:2月26日，星期三晚上7点半，采访安吉·科罗。15 - 45美元。开普勒的书，1010 El Camino Real, Menlo Park。www.keplers.org．2月27日，星期四，下午6点30分。10 - 60美元。联邦俱乐部，110 The Embarcadero, SF。www.commonwealthclub.org